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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、活棺(1 / 2)

对于骨头这样东西,我可以说是非常熟悉、甚至了解的。

我的前半生有太多时间在窥视他人,观察对方身形长相,期间偶尔用目光偷偷掀开其皮囊筋肉,直至白骨显现。

要说这过程之中观察最细致的,自然是头骨,人体中最不可被舍弃那一团骨头。

相比身体其他部分的,它显得稍微有那么些特别。和其他骨头修长弯曲的形态截然不同,其精妙、封闭而又孤立,牢笼一样保护着脆弱的脑组织。

不过它也并非生而封闭,头部的29块骨片在年幼时还彼此分开,随着大脑的生长而膨胀。随着时间流逝年龄增长,彼此间的缝隙会逐渐融合消失,头骨变得坚硬且难以分离,成为一个彻底封死的盒子。

但这并不意味着唯有暴力才能拆解,少时曾有人教过我,寻来一把植物的种子,给予水、阳光还有时间,让种子浸埋头骨,静待发芽。随着种子柔软的根须不断生长膨胀,最终撑开了坚硬的骨缝,头骨经历了一场来自内部的瓦解,不同骨块彼此分离。

过去我曾无数次目睹这个塌陷过程,却不想今天又再次见到。

眼前那手露出的肌肉线条分明,末端指节落在活棺颅顶,随后手腕曲起,连带指节关节用力,一声清脆的啪嗒闯入耳中。

在那副手掌之下,先前完整的颅骨像是受到来自内部的冲击,骨骼沿着彼此生长缝隙分离开来,完整的骨头自此变得彼此孤立。

这便是锁骨施馆。

通过非侵入式的皮肤接触,直接震碎对方体内的骨头。毁其肉中骨,彻底抹杀魂魄的附着体。

先前我之所以恐惧他的控制,也是因此。此般神力,也不知是方颢铭是后天习来,还是如我白骨观一般天生就有。

虽看得入神,但眼下自身难保,一具泥塑突然闪现身前,双手如磐石般扣住我的肩膀,连带着表层泥壳斑驳剥离。看了心里不由直犯恶心,我甩出手斧,用力劈砍过去。

这里头有骨头,是活棺。因为年岁已久,骨质已经变脆,一斧子过去便没了下额。正要松口气,却不想这东西缺了下巴还能动,仍是不断向前。我回撤几步,正寻思如何是好,只见一只手突然横过眼前,径直捏住那活棺的颈骨,动作轻盈的像是逮住了一只鸡。接着耳边一声咔哒,只见方颢铭松开手,活棺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,皮囊彻底失去了内部的支撑,烂泥般瘫软在地上。

不得不感叹这人下手比之前更显狠辣。他虽见不着骨,却极其善于借他人来定位对方破绽,一抓一个准。

还没来得及喘气,方颢铭一个抬头示意我接着指引,见我指出下一具活棺,他利落地改变了攻势,伏低身子,发力往前一冲,伸手精准地捉住两只活棺,扣住后脑勺往中间相互一撞,内里顿时碰得稀碎。

我自然不敢落下,逮住几具落单的就是一顿胡乱劈砍。太久没用过蛮力,脑瓜子嗡嗡直响,只知道自己在重复机械性的攻击,虎口发麻。

也不知过了多久,突然听见方颢铭叫了声我的名字,这才停下动作回过神来。下意识扫视周围,只见泥塑残片凌乱躺了一地,破的破碎的碎,都不再动了。

肾上腺素逐渐褪去,痛觉复苏,我忍不住呲牙咧嘴,翻了片止痛药含在舌下,试图压住感官。

抬头扫了眼方颢铭,他这会也没闲着,正把活棺拖到一块空地上,列队排开。

这些东西脱了外壳就是个肉袋子,骨头在皮肉里碎成块块拼图,勉强能看出有个人形,非常诡异。

方颢铭也不嫌恶心,蹲下身,从身后翻出把刀把皮破了,刀尖在里头细细挑。我直反胃,转身想避开,抬头又撞见对面地上躺了一地,数量更甚,想了想还是转回去了。

“你在找什么?”我凑过去问他。

“牙齿。”

牙齿?我这才想起活棺都被拔去了牙齿。硕大一块地,还有牙齿的怕只有我和他俩人。

方颢铭在那挑了半天,半天也没搞明白东西在哪,我干脆一狠心上前打量,扫了几眼看出些许端倪。从胸口往下,在肋骨的末端处用线绑着什么。他闻言寻出线头紧拽,扯出一长段绳结,拆开末端发现里头捆着一颗牙齿。

那牙齿和我们日常所见不同,颜色发红,说是玫瑰的红色,却又更深。这种红色从内向外渗透着,像是血液从内向外充盈了珐琅质,质感温润。若不是形状,我甚至判断不出这是一颗牙齿。

方颢铭表情略带惊讶,马不停蹄又拆了几具,果然也是如此。

“理论上,人的寄魂物可以是任何东西,但用了这咒齿,必是深仇大恨。”

“咒齿?”

“这是一种怀着极度的怨恨而拔下的牙齿,呈现血一般的红色。牙齿的主人以此作为寄魂物,将自己的魂魄分散后寄存在其中,以控制活棺。”

“那要怎么处理?”能够狠心拔下自己全部的牙齿用以施咒,实在是深仇大恨。

“用火烧。”

我折了根树枝,蹲下身就着手电翻看。用火处理不算意外,但方颢铭随后提出的问题却让我有些意外。

“你有几颗牙齿?”

牙齿?我一时想不起,正想伸舌头数数,又想起不久前拔了牙,数量对不上。方颢铭不等我回答,弯腰从地上翻出一个勉强算得上完整的头骨,掰开下颚开始数牙槽上的洞。

我大为震惊,他见我表情,又解释说先前已自行处理了不少咒齿,有了这牙洞便能估出大致剩下的数。我心里不由感叹他的脑回路,方便,但也确实离谱。

我在边上望着他一颗颗数,脑子里木鱼敲得着火。好在这工作很快结束,他把骨头放进坑里用土埋了,拍拍手表示完事。

“还差2颗牙齿。”

方颢铭若有所思,我们俩目前零零散散收集了30颗咒齿,参考这头骨的32个牙洞,缺失的牙齿应该在2颗上下。

我巡视一圈,现有的泥塑已经由里向外被翻了个遍,并没有找到遗漏。难道还有漏网之鱼?我不由烦躁。

方颢铭没有过多纠结,他翻出张无字符纸,厚厚裹住那一摞牙齿,淋上酒精点了。

这画面看得我难受,加上头痛欲裂,并不想参与。方颢铭大概是看出来了,让我先去边上处理伤口。我也没跟他客气,赶紧找了个树桩子坐下,简单一番处理,闭着眼等痛觉和白骨观消退。

稍作松懈,才意识到肌体已经严重消耗,疲劳和酸痛感占据了全身,脑袋乱成一团浆糊,似乎还有点发烧。我靠着根老树杆子,差点直接昏睡过去。

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朦胧中听见沙沙的草木声,伴随着鞋底碾过细砂的声响,有人在面前停下。

“还好吗?”

“我还好。”我挣扎着撩起眼皮,方颢铭担忧的表情映入眼帘。

“该往上走了。”他点点头,稍稍侧身,让出身后的路来。

夜色深了,月光更亮,把林子照得透亮。没了遮眼的雾气,路便显出来了。

在不远的前方,我看见了一副来自过去的光景。

那是一片不大的空地,过往岁月留下的一切都被遗忘于此,有的是人,有的是物,皆已被时间固定,彼此间可见却不可及。不管我们这些外来者如何侵入这幅光景,那干瘪的身躯都不会再作出任何反应,曾经流动着血与肉的生命早已变成了纯粹的钙质雕塑,无一不被骨头替代血肉、锁住关节,永久定格在生命的最后一刻。

方颢铭引着我从中穿过,我们像是鲁莽闯入神明棋盘的蝼蚁,蹑手蹑脚地穿越这一片停滞的时空,小心不去惊扰。

但我又忍不住想要细看,左顾右盼间,恍然遇见一具空壳。

那还是个少女,与我一般高,却比我小。大好的年纪,怀中搂紧哭泣幼童,恐慌与无助写满了整张已经干涸开裂的脸。

我忍不住在身前停留,与她像是镜子的两面,相互映照。她的眼神却越过我,直勾勾看向下山之路,短短几步早已遥不可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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